公元前936年,岁在乙酉,算算日子,石中炎已经满了十岁,他跟着彭传已有足足六年,六年的光景倏忽就过去,石中炎长高了许多,由以前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不点变成了如今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模样。石中炎把彭传的老婆叫做彭娘,彭娘也为彭传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彭枫,今年彭枫也已满了三岁。
按说这一家子的日子应该很幸福快乐,尤其是对于彭传来说,他以前梦寐以求的就是希望找个老婆生个儿子过上太平生活,如今他美梦成真应该心满意足,可惜彭传自从和那帮人搅和在一起之后早就把他那个美梦抛向九霄云外,他变得越来越下作,没日没夜的和那帮人鬼混在一起,极少归家。
这天是二月二十八清晨,彭娘正在做着家务,突然腹痛如绞,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石中炎正巧领着小弟弟彭枫从外面回到家中,见状连忙把彭娘搀扶到床上躺下,安慰道:“彭娘,我马上去叫郎中来给你瞧病。”
郎中诊脉之后开了一副药方就要走,石中炎拉着郎中追问彭娘到底得了什么病,郎中支吾不肯明说。石中炎心急火燎地把药煎好给彭娘服下,可彭娘肚痛却越发厉害,石中炎无计可施只好跑去寻找彭传。
在外鬼混的彭传居无定所,石中炎找了好几个地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彭传此时正在镇上新开张的一家妓院里,他赶过去一进妓院门就看到彭传正和他的狐朋**各自搂着妓女在相互灌酒。
石中炎怒气冲冲地上前夺下彭传手中酒杯,急声道:“彭娘得病快要痛死了,你还喝酒?!快回去!”说罢拉住彭传的手就向外拖。
他力气很小,根本拖不动彭传,彭传正在兴头上,对石中炎搅坏他的酒兴很是恼火,把手一甩喝道:“她病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儿子生病!”
“她是你老婆,你儿子的娘,还不关你事?”石中炎焦急地反驳道,“快回去啊,彭娘真的就要痛死了!”
“不去,没看见我正在喝酒吗?”彭传有点醉意地道,“你不要拿这么破事来烦我!”
“彭传,我**!你还有没有点良心?”石中炎破口大骂,觉得不解恨,抓起一杯酒就向彭传头上泼去!
彭传的这群狐朋**对石中炎很熟悉,知道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敢拿酒泼彭传,全部愣了,待回过神来看到彭传满脸酒水的狼狈样再看到石中炎那副要拼命的样子,登时爆笑起来!
一个马脸男人大笑着对石中炎道:“好样的!你还敢对你干爸这般无礼,有种!”
“谁说他是我干爸?就他这孬种样还有资格做我干爸?呸!”石中炎愤愤地道。
“哈哈,那你过来跟老子我喝一杯!老子喜欢你这脾气,喏,你要是能喝完这杯酒,我就给你这锭银子!”马脸掏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
石中炎视若不见,伸出手指着彭传的鼻子,恨声道:“彭传,我且不说你平时从来不管老婆儿子,今天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赶快回去看看彭娘,想个法子把彭娘病治好,你要是不回去那也随你,不过别怪我们将来不认你!”
满桌人被石中炎用孩童声音说出的这番大人话再次哄笑起来,彭传感到自己**挽回颜面,可心中却又对石中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畏惧和顾忌,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地起身拉着石中炎走到走廊外面,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到石中炎面前,老不乐意地道:“给,把银子拿去请郎中瞧病。”
石中炎啪地把银子打在地上,恶声道:“郎中早瞧过了,药也喝了,没用!我告诉你,你最好立即跟我回去看看彭娘,想法子救她,要不她真的会痛死的!现在家里都闹翻天了!”
彭传火气也上来了:“我等会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回去!”
“什么大事还比老婆儿子重要?”石中炎质问道。
“宋老板待会就要给我们下达任务,可能要去囚龙谷,所有机关已经探明,只要能搞到那些宝贝,我就可以分到三千两……”彭传突然住嘴,神色惊恐地回头看看,确信身后无人时才长舒一口气,接着讪笑着道,“中炎,你知道的,彭叔要做事,要赚钱养活你们,我不能离开,我也不能让兄弟们笑话我指责我为了女人不要兄弟……”
“彭传,你少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要赚钱养家?”石中炎怒火难遏,恶狠狠地骂道,“长胜赌馆里你欠一千四百两赌债,万利赌场你欠两千六百七十两赌债,翠红楼你欠了七百五十两粉头钱,快活楼你欠三百八十两,得意酒楼你欠一百五十六两酒菜钱,……”
彭传大惊失色,急忙用手封住石中炎嘴巴,压低嗓门求饶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别说了,给我在兄弟们面前留点面子成不?被兄弟们听到了我还要不要混啊?”
石中炎张嘴用力咬了彭传那只堵在他嘴上的手,彭传痛得将手连甩,骂道:“你想死啊,咬我?”
石中炎嘭嘭抬脚猛踢彭传腿胫骨,一边踢一边骂道:“你这个死糊涂醉酒鬼!还要在我面前说他们是你兄弟,你混球到家了!你不管老婆不管儿子天天鬼混,和他们不是去绑票勒索偷盗杀人放火就是花天酒地玩女人,我跟你说了一万遍,彭娘也劝过你,段爷爷以前就告诫过你不要和宋谛涂他们打交道,你就是不听,我看你什么时候被他们害死吧!”
石中炎“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吐在彭传身上,转身扭头便走,彭传被石中炎的大骂骂得有两分清醒了,追上去低声对他说道:“中炎,我向你保证,保证做完这票我就收手,安安心心和你们一起过日子……”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去死吧!”石中炎根本不相信彭传的保证,丢下这句话撒腿朝外跑去,要想救彭娘只有靠他了,他要去把镇上最好的郎中都请来给彭娘看病。
接连请了两个郎中来,他们诊脉之后看看第一个郎中的方子然后丢下一句‘只能用这个方子'就走了,彭娘的痛楚眼见着越发加剧,脸色已然是青中泛出死黑。石中炎托隔壁两位好心的大妈照看着,又请来了一个老郎中。
这个老郎中须发皆白,是枫华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馆老板,也是枫华镇最好的郎中,他医术高超,素有“回春国手”之称,由于年事已高,除非有达官贵人备上丰厚礼物约请之外他已经极少给人诊脉瞧病,更不用说是给普通人看病了。今天也不知石中炎用了什么办法请来了这位老郎中。
老郎中柱着拐杖走近床前,看了看彭娘脸上气色,彭娘此时已经痛得昏迷过去,然后他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开始诊脉,手指刚刚搭在彭娘脉搏上他的神情立时就凝重了,嘴唇急速地颤动着,突然他起身一把就掀开盖在彭娘身上的被子,撩起彭娘那早被冷汗湿透的衣物一看——
只见彭娘胸腹肌肤都已青中泛白,毛孔全部鼓起,触手冰冷,腹部隆出一个肉团,肉团在缓缓蠕动,那形态也是变化的,一会儿成扁平状,一会儿又变成尖耸状,肉团周围有千百条极细小的紫红色血丝,纠葛绞缠在一起,还有一种奇特的怪臭散发出来……
老郎中神色大变,迅速用被子盖在彭娘身上,示意石中炎跟他出来,老郎中站在庭院当中,四下里看看,然后沉声问石中炎道:“小兄弟,你们家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怪事没有?”
石中炎回思了一下道:“没有。”
老郎中很严肃地道,“小兄弟,一定要告诉我实话,否则你娘就没救了。”
“你问的到底是什么怪事?”
“譬如说地上墙上突然出现大滩血迹,家里东西好端端地就破碎,半夜听到怪声之类。”
石中炎摇摇头很肯定地道:“没有。”
“没有?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先兆呢?”老郎中疑惑道,“一般的郎中很容易把**病错看成是腹绞症,这腹绞症很难治,郎中们只能开排毒养气补虚镇痛的方子,可**病症根本就不是腹绞症,确确实实是邪祟入体,得了腹绞症如果造化好的话能好起来,可你娘,说的严重点她已经命在旦夕啊!”
石中炎如蒙雷击,木立当场,老人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治你娘,这事太大,我得跟你爹说说,你爹呢?”
“您是说彭娘的丈夫吧,那个家伙等于是个废物,您有事就对我说吧,我来做主。”石中炎难过的道,“那个家伙天天和宋谛涂混在一起,干尽了坏事,老婆儿子都不要了……”
“宋谛涂?”老郎中霎时明白了,摸摸石中炎的头,长叹一声,径自向外走去。 |